第三节 贯彻华东局指示，开展土改复查运动
1947年2月至12月，烟台市各县在前段土改的基础上，根据中共华东局的指示，又开展了大规模的土改复查运动。烟台的土改复查运动，大体上分为两个阶段：2月至6月为第一阶段，7月至12月为第二阶段。
土改复查第一阶段，即贯彻华东局《二二一指示》、纠正所谓干部的“富农路线”阶段。1 9 4 7年2月2 1日，中共中央华东局发出了《关于目前贯彻土地改革、土地复查并突出春耕的指示》(简称《二二一指示》。《指示》在肯定前段土改取得重大成绩的基础上，指出了土改中存在“不彻底、不全面，在土地分配问题上存在着不公平与脱离群众的富农路线倾向”。因此，“必须继续贯彻土地改革和消灭空白地区，必须迅速采取填平补齐或其他较好的公平合理办法，纠正土地分配中富农路线倾向和消灭赤贫现象”。还特别指出，土地改革和土改复查是发动人民积极参加自卫战争和开展生产运动的中心环节。《二二一指示》虽然继续坚持了《五四指示》和《九一指示》的正确原则，但把土改中存在的某些缺点夸大为“富农路线”倾向，从而使已存在的“左”的倾向继续发展，使土改的一些正确原则和规定，难以全面贯彻执行。4月2 9日，胶东区党委书记林浩和副书记金明就土改复查工作联名写信给各地委，指出：由于领导在思想上对复查的严重性、存在的困难与贯彻的规律及其有利条件估计不足，因此造成了工作上的被动局面。重申土改复查的中心问题是摧垮封建势力，土改复查的重点是封建势力强大的地区、土改运动没有开展的地区和土改成效不大的地区。同时提出要解决部分干部在土地分配中多占地和占好地的问题。在华东局指示的指导下，烟台市各县的土改复查运动逐步开展起来。
黄县土改复查的第一阶段是从3月至5月底。 3月中旬，黄县县委、县政府根据上级指示，召开了各分区委书记会议，部署了土改复查工作，提出了首先纠正“富农路线”问题。但是，由于广大干部对所谓纠正“富农路线”存有抵触情绪，直到4月中旬，除城东区、黄水区有几个村子有所行动之外，全县绝大多数村庄的土改复查工作仍停留在口头上。县委、县政府接连多次召开县、区、村干部会议，并越来越突出地强调，纠正“富农路线”是开展复查工作的关键，要求县、区、村三级干部人人反省，个个检查自身的“富农路线”问题，退出多得及低价购买的土改斗争果实。为落实这一要求，4月18日，县委召开了县、区两级干部扩大会议，传达了北海地委关于全面开展土改复查的指示，县区主要领导干部带头检查自己的“富农路线”问题，多数一般干部也作了检查。会后，县、区干部驻点包片，深入农村，领导村干部纠正“富农路线”。其间，由于不少县、区干部站在广大村干部的对立面，胁迫村干部检查交代问题，退出不应得的果实，致使村干部中较普遍地产生抵触情绪，撂挑子不干工作，造成县区干部与村干部的严重对立。
土改复查第二阶段，即贯彻华东局《七七指示》，“填平补齐，贫雇农大翻身”阶段。1947年7月7日，华东局发出了《关于山东土改复查的新指示》(简称《七七指示》)。《七七指示》认为，去年华东局发出的《九一指示》“犯了原则上的错误”。主要表现在土改方针上的“非阶级路线(富农路线)”、执行方法上的“非群众路线(限制群众斗争)”，以及“领导上的自满自足”。新指示要求：彻底清算地主的全部土地与富农的多余土地，“彻底克服富农路线，消灭封建残余”。为此，要将地主的全部土地、山场、水塘及牲口、农具、房屋、家具、粮食等完全清算出来交给农会统一分配；土豪劣绅、恶霸、反动地主及群众所痛恨者，其本人不分给土地，其家属不反动者，在农会同意下可分给一定土地；富农除出租土地全部拿出外，其自耕地可清算出一部分，以抵偿其过去的剥削债务，其牲口、农具亦可清出一部分；城市工商业者属于土豪劣绅、恶霸、反动分子及为群众所痛恨者，亦可清算还债。土地分配办法的原则是“中间不动两头平”，即贫雇农与地主、旧富农平分土地。同时还规定，实施新指示应根据90%的农民的意见行事，如果党的规定与90%的农民的要求不符合时，则应修改党的规定。复查要经过严重的阶级斗争，并要重新组织农会，土改复查时大权必须交给90%的农民等。《七七指示》发出后，各地根据华东局指示：执行大权必须交给9 0%的农民，“一切权力归农会”，党支部要无条件地支持贫雇农意见，重新进行了发动和部署。莱阳县委首先召开了万人农会代表大会，进行大发动，提出要实行“中间不动，两头打乱”的方针，从经济上、政治上、组织上消灭地主阶级，让广大农民从地主手里夺回土地、房屋、牲畜、农具和粮食。胶东区党委为了贯彻华东局《七七指示》，于7月中旬，在莱阳县小店村召开了全区各地委委员参加的干部会议。会上，华东局负责同志不负责任的批评了胶东区党委在土改运动中存在的“右倾”错误，肯定了莱阳县斗地主、打恶霸的经验。会上，胶东区党委书记林浩虽然表示了不同意见，但未能阻止“左”倾错误的发展。7月3 1日，胶东区行政公署为贯彻华东局《七七指示》专门发布了布告，要求：(一)在群众翻身运动中，一切经过农会民主讨论通过的决议，各级政府应坚决予以支持；(二)各级政府和政权干部，应保护农民的利益，严厉制裁向农民反攻倒算的地主；(三)属于地主恶霸的军工烈属，为群众所痛恨者，应听从农会处理，军工烈属在分果实时享受与他人同等权利，不准特殊；(四)所有公田，不论何种形式，亦应交农会处理。8月23日，胶东区党委又向全体党员干部发出一封信，指出：自贯彻华东局《七七指示》后，我区各地的土改复查运动已呈现出一派新面目，胶东区党委认为完成以上任务，必须彻底消灭封建势力，建设农民自己的政权；必须克服干部的非阶级观点、非群众路线和包办代替等障碍，坚决走群众路线，依靠群众把运动搞好。由于强行贯彻《七七指示》，胶东区的土改复查运动在原本已经“左”倾的基础上，出现了更为严重的“左”倾错误。有的县提出“搬石头”的口号，将坚持《五四指示》和所谓成份不纯的干部视为“绊脚石”搬掉；并派出大量干部到各村实行“村村点火、户户冒烟”的做法，不分情况的在各村发动斗“地主”、打“恶霸”。在“贫雇农说了算”、“一切大权交农会”的影响下，打击面逐步扩大，打、押、杀的事件普遍发生。在华东局《七七指示》的指导下，烟台市各县土改复查运动第二阶段在一片反“右倾”声中，普遍开展起来了。
继黄县之后，海阳、蓬莱、长山岛、掖县、掖南、招远、招北、莱东和莱阳等县，也都开始了第二阶段的土改复查。7月，海阳县开始在全县开展土改复查工作。至10月底，共计批斗地主801户、富农866户、特务155人、恶霸20人，没收土地29万余亩、房屋9000余间、山峦3.5万亩、粮食26.2万斤，大牲畜3771头、银元26316元、金银15727两。由于受“左”的错误影响，运动中犯了扩大化错误，侵犯了部分中农的利益，出现了乱打、乱杀的现象。7月8日至17日，蓬莱县委召开6000人参加的农民代表大会，发动在全县进行土改复查运动。至7月底，全县初步树立了贫雇农的领导优势，239个村成立了新农会，斗争1452人，打死斗争对象120人，挖出特务55人。如此“左”的做法，竟被华东局批评为右倾。8月，蓬莱县委改变了原先提出的一些正确的政策，强调要彻底克服“富农路线”问题，又出现了更为严重的乱打、乱杀现象。12月3日，根据胶东区党委的指示精神，蓬莱县土改复查运动停止。至此，全县共有621个村、55243户、13.8万人参加了土改复查运动；斗争果实是复查出土地14.1万亩，粮食730万斤，房屋4.54万间，牲口5015头，农具12.5万件，衣服36.8万件，黄金711两，白银2.3万两，银元30581元，北海币2794万元，其他物资折价8.72亿元。有35317户、14.2万人分到斗争果实。在长山岛,7月上旬，长山岛特区工委召开会议，在各村成立贫雇农小组，并把权力交给他们。从下旬开始，各区普遍召开贫雇农大会，批判“富农思想”，“改造各级领导”。 8月运动进入高潮。在运动中，斗争了封建渔霸、地主、富农，也斗争了一部分中农，没收了他们的船、网、土地和房屋，分给了贫苦群众，同时处死了一批斗争对象。
掖县、掖南县的土改复查，7月至8月进入新阶段。 7月至8月，掖县、掖南两县先后召开各村贫雇农代表大会，县、区、村3级干部会等各种会议，贯彻华东局、西海地委近期关于土改复查的指示。主要精神是“革面洗心”、批判前段土改运动中的“右倾错误”。会议之后，两县土改复查运动进入一个新阶段。这一阶段，学习了外地区“贫雇农打天下坐天下”、“搬石头”、“一切大权归农会”等“左”的做法，一度出现了放弃党的领导，非贫雇农出身的干部遭受批判，群众要怎么办就怎么办，中农利益受到侵害，统战对象被斗争或关押，地主被扫地出门和随便杀人等问题。12月，西海地委发出《关于纠正土改违政的通知》，对土改复查中产生的问题开始进行纠正，但对所谓干部的“富农路线”的错误批判，仍然没有停止。就是如此这样的“左”倾，掖县县委和掖南县委的领导仍然被作为“右倾”的典型受到批评。招远、招北两县的土改复查是在北海地委召开会议之后又重新开展起来的。招远县于7月5日开始,普遍地封了地主、恶霸家的门，这次封门的面比较宽，斗争形势也很猛，全县在十几天内就把对地主富农的斗争基本搞完。运动中乱打乱扫地出门的现象不断发生。招北县土改复查开始后，县委继续放权，竟然宣布“杀人，群众自己说了算，不用经县批准”。8月4日，在招北县委驻地杜家村召开了全县农民清算封建势力万人祝捷大会。会议历时5天。会上，县委首先带头公审枪毙了8个地主、恶霸分子，并成立县农民联合会，再次向农会交权。会后，各区都仿照县万人大会的做法，召开了类似的大会，各村也相继行动。
莱东县在土改复查中，是执行“左”倾错误政策比较严重的县，也是唯一受到华东局负责人表扬的县。7月7日，莱东县委召开县、区扩大干部会议，传达贯彻华东局指示，开展以“填平补齐大翻身”为基本内容的复查运动。县委提出：(一)区委、村支部必须彻底清算富农路线错误倾向；(二)从经济上、政治上、组织上消灭地主阶级，广大群众有权没收掌握在封建地主阶级手里的一切土地、房屋、牲畜、农具、粮食；(三)以贫雇农为骨干，彻底改组农会，党支部要无条件地支持贫雇农的意见，一切权利归农会；(四)分配果实要经过民主讨论，防止新的“富农路线”产生。县政府也发出布告，对向农会交权作了具体规定：(一)在土改复查期间，任何人的土地、房屋、山岚、草场不得私自买卖，特别是封建地主恶霸，为逃避清算，假典、假卖及一切隐藏土地资财，转让产权的各种方式，均视为无效；(二)在土改复查期间，农会有权处理一切问题，地主与群众发生任何纠纷，均交农会自行处理；(三)凡是农会通过的决议，各级政府应承认有效，并予以保障，区、村政府不得接受与处理地主控诉之案件。12日，莱东县农会向全县贫雇农发出一封指示信，指出各村农会要掌握全村所有武器，镇压汉奸、恶霸，保卫大翻身运动。要求各区、村干部无条件支持贫雇农的正义要求，清算“富农路线”的错误，帮助贫雇农解决土地问题。15日，莱东县政府对各级武装人员发布了《关于开展填平补齐大翻身运动的训令》，再次指示：“坚决消灭地主阶级”，“满足贫雇农需要土地的要求是全县党政军民的中心任务”。命令各级武装组织协助农会镇压和逮捕任何阻挠运动及阴谋破坏分子；如果有的武装人员干涉群众运动，各部队均有权武装逮捕和交群众处理；在武装机构内部，若是有人直接或间接同情支持地主、对抗土改复查，对其必须开展尖锐的斗争，不得姑息。至此，莱东县土改复查的领导权由各级党组织转到了各级农会手中。8月，华东局在莱阳县小店村召开了有胶东区各海区地委委员和县委书记参加的干部会议。会上华东局领导人肯定了莱东县土改复查中“左”的做法；批评了胶东区党委在领导运动中的右倾。此后，莱东县委又提出“搬石头”的口号，将坚持《五四指示》和所谓成分不纯的干部视为“绊脚石”搬掉，并派出大量干部到各村，实行“村村点火，户户冒烟”的做法，不分情况地村村发动“斗地主”、“打恶霸”。在“贫雇农说了算”、“一切大权交农会”的口号的鼓动下，打击面逐步扩大，乱打、乱抓、乱杀的现象较为普遍，伤害了一批干部和群众。莱阳县土改复查中“左”的错误也是比较严重的。8月14日，莱阳县委在李格庄召开县、区干部扩大会议，贯彻上级深入复查、深挖浮财的指示。会议竟决定把杀人权交给贫雇农团，要迅速发动群众，掀起斗地主、打恶霸，深挖浮财的高潮。到23日，全县80%的贫雇农、中农被发动起来，卷入了斗地主打恶霸之中。这一阶段共斗争地主、富农1500余人次，没收地富土地1.50万余亩，关押地主3025户，打死61人，扫地出门1100户，挖出的浮财(仅四、六、七区统计)有：珠子209个，黄金4.8两，白银8547两，铜元总重1.82万斤。斗争中一些对革命有功的军工烈属也被扫地出门，有的甚至遭到毒打和杀害。至此，莱阳县在土改复查运动中的“左”倾错误达到极点。
莱阳、莱东县在土改复查中的“左”倾错误，直到1948年10月才开始纠正。1947年11月，华东局发出了《关于暂停土改及禁止乱杀的指示》，开始纠正土改复查“左”的错误倾向。12月17日，莱东县委根据华东局指示，向各区委发出通知，严告各区土改复查一律停止，特别是禁止乱打、乱杀的现象发生。通知规定：今后杀人一定要经县委批准。不经批准而杀人者，要予以偿命，负责干部要受到一定处分。1948年3月，莱东县委代理书记于明调离，副书记黄立夫接任书记。10月31日至11月14日，莱东县委在鹤山村召开了县、区扩大干部会议。会上，县委传达了中共中央“依靠贫雇农，团结中农，有步骤有区别地消灭封建剥削制度，发展农业生产”的总路线、总任务，肯定了土改运动的成绩，黄立夫代表县委检讨了土改复查运动中执行“左”倾路线的错误。与会者对县委执行“左”倾错误路线提出了批评意见。与此同时，县、区干部普遍地进行了自我批评，清除了思想中“左”的错误影响。
胶东区土改复查运动中出现的严重“左”倾错误，完全是饶漱石等华东局领导人造成的。然而，饶漱石等人并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华东局反而于1 9 4 8年1月1日至2月1 7日，在五莲县大茅庄专门召开了关于胶东区的土地会议。会议在铙漱石的主持下，批判了胶东区所谓党内组织不纯和土改中的“富农路线”、“宗派主义”的错误。会后，又错误地批判了胶东区党委书记林浩①同志，调离了林浩和胶东区其他一些领导同志的工作。华东局扩大会议还形成了《关于克服党内无纪律无政府状态加强纪律性的决议》，对林浩同志进行了不公正的处理。
1948年夏季，胶东区党委召开地委、县委会议，学习贯彻中共中央1947年12月在陕北召开的十二月会议精神和《中国土地法大纲》，重新对胶东区土改工作进行总结，特别是对土改复查中的“左”倾错误进行了批评。至此,全区土改复查中危害极大的“左”倾错误才得以纠正。
---①1986年3月.中共中央批复，同意山东省委1985年12月写出的《关于黎玉、林浩同志申诉问题的复议报告》，撤销1948年华东局扩大会议《关于克服党内无纪律无政府状态加强纪律性的决议》中对黎玉、林浩同志所做的结论部分，恢复政治名誉。